1
午后的旷野是那么燥热。
乐悠把自己水袋中最后的一滴水都挤到舌头上了，然而舌头还是那么干涸。可怜的黑色水袋，她的主人不停地拍打按压那空洞的囊部，试图凭空再造出一些晶莹可口的液体。
当然，最后她还是放弃了。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鬼天气！”
大叫了一声后，这个一身军绿色迷彩服的姑娘终于忍受不住闷热，不顾规定且狂躁地把安全头盔彻底地拽了下来。至于为什么说是彻底，因为喝水的时候她已经打开了面罩。
坐在她身边的副官看到她对基地规定的漠视，想出言劝阻，可伸出了手，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。
“你我都知道没关系的，不是吗？”
看到乐悠那端正又稍显强悍的面孔，副官一时无言以对。
于是乐悠又赶紧补充，“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。”
什么玩意儿？
安全头盔，还有石保基地关于出行至危险区的有关规定。
乐悠原则上是坚守每一条规定的……几乎每一条。因为严格地讲，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实相对安全区范围外的区域，空气遭到了污染；同样也没有证据显示【异种】、变异鸟兽会携带并传播对人类致命的新型病毒。
“但是，中尉。还是小心点好吧？”
小心？！
这可是秋老虎的时节，战前就是热得不行，战后五年里，华北的气象更是变得复杂调皮，他们所在的平原地区此时已经达到了29摄氏度。烈日让本就一片荒芜的公路附近显得更有西部范儿——蒸腾的热气；只有砾石、杂草和低矮灌木的荒野；残破不堪的道路上零零散散的废弃车辆……坐在军用摩托上的两人连一片可以供他们乘凉的树荫都找不到，真不愧是连【异种】都嫌弃不愿光顾的公路。
“护膝、防弹衣、多功能背心，连衣服都是防止特殊酸液腐蚀的厚实材料，还要带这个莫名其妙的面罩？！上面的人真是抽风！还有今天……”
乐悠毫无疑问是优秀的士兵，作为军人的她战斗技能过硬，战前也接受过相当系统的军事指挥培训，但这不代表她会对上级绝对服从、毫无异议，今天这个活计就让她十分不满。
“就为了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孩子，派我们十人小队去抓捕，真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想的。”
副官听着长官的抱怨，只能不停赔笑，他可不敢附和或者搭话。乐悠嘴里的“那老头”是基地的中校，那可是附近最大幸存者基地的宪兵长，也就是乐悠与中校相熟，才敢这么不恭敬，而没有乐悠对【异种】作战的显赫战功的副官，自然也没有这个胆量。年轻的小士官只能把不满闷在肚子里，但作为对宪兵队不合理管理的报复，他向自己的长官透露了一些流言蜚语，“听说那个叫牛叙的男孩，是之前过世的牛参谋的儿子。”
“嗯？”
乐悠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，一双丹凤眼睁得大大的，盯着消息来源，“牛参谋？那个整体无精打采的胡渣男？”
那个颓废的大叔乐悠知道。虽然她对牛参谋不甚了解，也没说过几句话，但起码的长相还是记得，。
“那个人……那就更怪了，他可是个闲散人员，要不是战前当过政府的调查员，中校他们才不会养着他。他的儿子就更不可能掌握什么机密情报了……不，本来这个方向就不是叛逃到其他基地要走的路线，也对，他本就不太可能是叛逃……可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种鬼地方？”
副官耸了耸肩，头盔玻璃面板后的脸摆着古怪无奈的神情，“那就不知道了，可能小孩子还相信有世外桃源吧。”
“呵，怎么可能——”
乐悠嗤笑了起来。到了今天，谁还不清楚世界被糟蹋得满目疮痍。
那群不知从何而来的外星人把地球搞得天翻地覆后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。但他们带来的外来物种和细菌促使地球的生物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异，陆地上的鸟兽皆出现了攻击性极强的变异体，还有那些面貌怪异可怖、残杀人类的【异种】，也许，海里面也变了天吧——这种情况，哪还有什么未被玷污的区域？哪还有可以居住的城市？说起来城市才是损毁最严重的、最不适宜居住的。人类前脚送走了外星人，后脚就来了【异种】。曾经人口密集的城市里，大街小巷、高楼大厦甚至地下水道都成为了那种丑陋怪物的栖息地。越是发达的城市中心，房屋就越密集，结构就越复杂，地形就越狭小，危险系数就越高。乐悠所在的基地几年前就同顽强地在首都抵抗的军民失去了联系，反倒及时跑到郊外的人逐渐建起了基地、堡垒，开始了新生活。
乐悠突然灵机一动，忘却了炎热的天气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——她想到了一种可能，是不是牛参谋手里有中校的什么把柄？这其中肯定有猫腻，要不然就算是追捕私自逃走的基地住民，也不会特意吩咐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去……对，一定是这样。
中尉靠着椅背胡思乱想时，几名和她同样身着绿色迷彩，穿戴着皮靴、手套、防护头盔的队员跑了回来。“找到了！”其中一个灵巧的小个子喊道，“往那个岔道两百米，路边有露营的痕迹。”
“好样儿的。”
中尉对这名善于追踪的手下不吝夸奖，但她很快就发现了小个子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“还发现了什么？”
“不……只有一个用碎石垒砌的小庇护所——但按照目标自行车的胎印来看，他好像沿着公路往城区废墟方向去了。”
“什么？！那小子不要命了？”
进行完侦查的士兵们并没有多余精力再随着长官分析这些，纷纷摇了摇头，自顾自地靠到了车辆旁边。即使摩托的铁皮被太阳考得滚烫，却也有些位置可以挡住阳光。
“没办法……用无线电召回其他人吧，最好在太阳落山前追上那小子。”
副官点了点头，拿起了车载的话筒，开始向其余的几名队员传达命令。
乐悠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了沉重的头盔，吐了一口气，拍着摩托车的外延，吩咐队员们快速休整，五分钟后就要接着行军。之后她从侧面的背包里拿出了追捕目标的资料，又一次瞅起名为牛叙的男孩——那是男孩十四岁时的相片，背景建设中的基地，工地上的人们热火朝天，男孩的父亲虽然颓丧却也笑着与男孩勾肩搭背。乐悠看了又看，相片上稚嫩却又有这一种倔强表情的男孩，怎么也不像是喜欢胡思乱想的空想家，而作为在废墟上追求权力的野心家也太过年轻了。
【他究竟要去干嘛？】
2
xx16年3月1日
我是个从不会写日记的武夫——
很可笑吧，所有通讯设备、电子器材全被没收后，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写日记了。但是话又说回来，这个鬼地方连信都不让寄出，日记是不是也会规入到被审查项目里？我是不是要避讳一些东西？……不，如果真有一天，一切都结束了，那这日记也没有被审查的必要了。
嗯……我不知道该写什么，这里是一团糟。应该说今天宣布了这个地下堡垒的真实目的后，我们所有人都一团糟。我是多么希望上级还有那些各国的智库们都在开玩笑，他们其实只是把日子搞错了，今天不是3月1日，而是4月1日。
呵，怎么可能？要不是他们说的是真的，那些人怎么会统一观点，放下成见？
其实我早就该察觉到了吧……总参谋部从春节后就开始躁动不安，自己也算是老人，虽然隐隐发现气氛不对头，但竟然没听到风声。
翻旧账已经没用了，但是我看着那些肤色都不一样的老外就头疼，居然让我管理这里的防务，我是情报顾问，是参谋，又不是真的武官！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人有闲心闹事了：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——那些……那些东西……该死，我还是不习惯那个词……总之，外星人终于要来了。
3
“我就先颠儿了啊。”
少年故意用轻松的俚语做了告别，打开了有些漏风的烂木门，拿着背包就要离开。可屋里的老头却没让他得逞，几步上前拦下了他，老头带着脏兮兮毛线手套的手，把少年的胳膊攥得紧紧的。
牛叙挣脱了几次无果后，有些不安地看向老头。
老头叫老史，具体名什么，少年就不知道了。他战前就是附近的拾荒人了，也就是俗称的：捡破烂的。老史现在也在城里艰难地干着老本行，但据他说，他的生活并没有比战前艰辛多少……因为废墟越多，可用的垃圾就越多。
少年第一次见到老史是在四年前，那是他的父亲第一次带着他深入城区考察。那时的老史就穿着这身厚厚的棉布大衣，他拖着个小推车“咣啷咣啷”地走在荒无人烟的大街上，看到什么破布头、箱子、能喝的饮料他全熟练地夹起来，轻巧地扔到车斗里。这个嘴上围了个口罩，灰发上顶着有些开线的深色棉帽，一切都显得陈旧（如今看来，那种如今已经算是体面的旧了）的拾荒人一下就吸引住了父子俩的目光，他是父子在中心城区唯一见到的活人。
相较于父亲的热情，老史可以说是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回应他们，他只是问道：“看到那些王八羔子了吗？”他嘴里的【王八羔子】指的就是【异种】了，那些屠杀人类的长着昆虫壳甲的怪物，没上过几年学也不关心新闻的老史只会用这种粗俗的词汇形容它们。等确认安全，也就是没有异种盯上二人后，他把父子带回了老城的陋居，也就是这个在胡同深处的破屋了。这破屋狭小昏暗，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，也非常安全。屋里的用品、食物都是老史从城里拾回来的，老史作为拾荒人熟悉这座城市的一切，哪里能找到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，这帮了父子不少忙，因此他们每次来到城区调查，必然会找到老史了解情况，然后在他家里小酌一二，谈天说地；但同样的，城里哪家的谁死了，他也一清二楚。这种独特的“一清二楚”让他眼神里的空洞几年来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。
牛叙这次来城区，本想独来独往，但补给的用度超出了计划，也就找上了熟稔的老史，送了他一块黑巧克力，拿了俩有些霉了的死面饼，灌了壶过滤后烧开的净水，却不想哪里让这老头不高兴了。
“小子，回家去吧。”
老史用口罩遮住了他那沟壑纵横的老脸，可眼睛里不多见的神采却让牛叙看出了对方的坚定。
“这——这怎么了？”
少年明白对方看出了什么，也许是他的谎言太过幼稚。
“回家去！”老史用颤巍巍地朽木之声吼道，“别以为我不知道……你爸没了吧。”
牛叙身体一抖，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沿，“恩，没撑到我生日，就走了。”说到最后，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，有些哽咽，带着颤抖，却又坚定。
“嗯……”老史慢慢松开了少年，叹了口气，“唉，你爹和我说过，老毛病了。要是以前还好，这世道，哪有药，哪有设备？”
“是啊……”牛叙缩着头回应着。
【但如果……如果能找到打败它们的方法，人类就可以——】
“所以啊，回家去。”
“不……不行。不能就这么——”
老史推了推少年，“你爸来这破地方做什么调研，他有什么目的，都是他的事，和你没半毛钱关系了，回你们那基地去。”
“不——”
老史不是个话多的人，可谁让他赶上牛叙这个同样惜字如金的孩子，不得不多唠叨几句，“小子，不是老头说你，东西城还算好的，但那种蝎子似的王八羔子夜里也在附近窜来窜去，悉悉索索的，每天我都睡不安稳，生怕它们闯进这条胡同，闯进这个杂院；再说朝阳那边，那边高楼大厦那么多，谁知道藏了多少怪物。以前老外的使馆附近，更是有外星人时不时来抓活人。我有一次远远看到过，可是拿着枪的——”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！所以我才必须——必须去。”
牛叙咬着嘴唇抓着背包，恨恨地咬着字，“我必须去。”
“你到底要去哪？”
“就在附近——煤山。”少年想了想，决定还是把目的地告诉老史，他悲观地想，就算出了岔子，有个收尸的也好。
“那？去那干嘛？从皇城根五四大街到府右，那一片都被炸得不成样子了。”
“去找个东西。”牛叙说，“……我不像我爸，为了调查连【异种】的窝都能去，我从小就在煤山那边长大的，很熟的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的坚定和故作轻松让老年的拾荒人沉默了，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阻拦。他知道牛叙父子是有使命的，一定有高尚的、他这种老百姓弄不懂的目的，但是他不想让这个孩子陷入危险，毕竟他还能见到的人本就不多：城里苟延残喘的人也多受不了了躲躲藏藏、小心翼翼的生活，出走郊外了。
“就算有那种趁火打劫的混蛋，我这体格，对面也要掂量掂量的。”
老史口罩后的嘴好像咧了咧，干笑了两声。他放弃了劝服，就像这孩子的父亲说的：总有一天，这小子要接受这个世道，认清这个世道。拾荒人摆了摆手，叫着“滚吧”，轰走了穿着棕夹克的少年。
“本来就要走。”
少年嘴上是这么说的，而真等那掉漆的窄门合上后，他却又依依不舍起来。但他还是撇过头，把背包固定到自行车的后座上，推着他那辆被污泥灰尘侵染得灰不溜秋的山地车，慢慢悠悠地离开杂院。
一路上他享受着那可能再也听不到的车轱辘与石砖的撞击声。
“咯噔咯噔”
“咯噔咯噔”
只有这个声音。这本该喧闹的胡同，这本该拥挤的杂院，却只有、只容纳了这个声音了。
4
xx16年4月13日
虽然在地底看不到碧空万里，我却也想仰天长啸。
终于，终于，我们终于拿到了一具活体的【它们】！
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，虽然我们没有时间和心情，但是不能否认这是一个重大突破。这个地堡——不，6号特别对策研究所终于可以运转了！
啧，真不知道是哪个走了狗屎运的逮到了那绿不拉几的怪物。听说那玩意可能是【它们】的先遣调查人员，还带着纸质的翻译对照手册。里面有【它们】的语言和英语、汉语、阿拉伯语等等七七八八的简单对话对照。据说手册里面第一句话就是“我们没有敌意。”开会时说到这个，我们（不分国籍的情报官和研究人员）全都笑了。语言学家对我们说，能做到这种程度，外星调查我们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，通过其他情报，我们也知道对方对我【地球】做了相当深入相当庞大的调查，做到这种程度还能说没有敌意吗？这不是可笑吗？是不是？
也许不可笑——现在再回过头想，我心底希望那手册不是在说笑……我们战胜不了外星的【它们】的，这我再清楚不过了。但没有人会放弃的，应该说绝不能放弃，为了人类，为了地球，为了我们的文明……也许我们没有坚船利炮，我们在鸦片战争时不就是那样面对英国的吗？但我们没有灭亡！一定会有办法的，一定可以另辟奇径——这个研究所的目的也就就在于此。
其实，虽然很狂妄，但我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。可那个想法绝对是歪门邪道的，是军事上的禁忌；但凡触碰过的政权无一有过好下场……不过，那是外星的智慧生物，是不是？怎么能和地球人相提并论？不能并论，人权又从何谈起？而且我们是为了整个地球的文明不遭到毁灭！有什么不可以的呢？
我们武器枪炮甚至从空间战略上都已经在必败之地，要实行特殊战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……也是天赐良机，我们居然有了活体——如果以后还能取得更多的话，想必可以研究出针对【它们】的特殊武器。
不过，那些高高在上，不知在何处的外星决策者，又会给我们多少时间？
5
“砰砰砰——”
破屋的破门被当人当做破烂肆意地敲打的。
屋里假寐的老史抖了一激灵，扯开了身上的棉大衣。虽然晚上才会降温，但人老了，身体受不了凉，每次午睡他都会披上这件被他补了很多次的大衣。他捡过那么多破烂，只有这件灰不拉几还有些肥大的外套是他最宝贵的珍藏。
老史看了看表，四点半。他感到有些紧张，今天的来客有些频繁，最近他一礼拜他都碰不到几次人（这当然是没有算死于非命腐烂在街边的尸体），这个世道更不会有人这个时间点来串门交易，最近的邻居们都在四五公里外，要是这个时间到老史这里，天黑前根本赶不回去。
【会是谁？】
肯定不是那小子掉头回来了，他可不会敲门，每次都是轻轻打开门看到有人就进来了——不过自从那些王八羔子占领了城里后，就没什么人胆敢弄出这么大动静打招呼了，除非……
“砰砰砰！”
“来啦来啦——小声点！”
拾荒者心里默念着【不是强盗不是强盗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前。
“砰砰砰——！”
【爱谁谁了！】
老史一下子打开了没有猫眼的木板门，出现在门前的是一个绿色的人。
是的，老史第一反应就是绿色这个词，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绿色的服装，带着绿色的头盔，还带着护膝，活像一个自行车爱好者。老史认为这一定是个伪装成地球人的外星人，而且这个外星人一定很不熟悉地球，伪装技巧拙劣，这个天气，谁会穿成这样，热不热？他的同伴都要笑话他吧。
好像在回应着老史的疑问，门口有聚来了好几个绿色的人。
“你们——你们是外星人？！”
老史的喊叫迎来了绿人们鄙夷的眼神。
那种太过智慧和复杂的神情让他判断对方必定是地球人，即使他完全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逻辑。
可是地球人的话，对方这身行头又是怎么回事？难道是怪异的强盗团伙？拾荒者遇到过强盗，但显然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强人，居然还有统一的服装，强盗们居然还会为了排场把自己焐死？
“我没东西……手表、电脑都没有，就有个老的收音机，你们要吃的我也——”
“别说话！”
从绿色的人群后突然走出了一个女绿人，这个人没有戴头盔，用清亮的声音阻止了老头絮絮叨叨的自白。“别说话，懂吗？我们问你，你回答，你不用说。”
这个女人好像是几个绿人的头儿，长得也好看，丹凤眼，高鼻梁，扎着很短的马尾，就是显得有些凶，说起话来义正言辞，一点都不温柔妩媚。
老史的思绪不自觉地就被这个好看女人带着走了，愣愣地点着头。
“你住在这里？是附近的拾荒人？”
“你怎么知——”
“是不是！”
女人背着手，很严厉地打断了老史的惊问，“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可以了。明白了吗？！”
老史穿着薄毛衣，里面还套着秋衣三保暖，却也被女绿人的一吼弄着全身拔凉。
他知道了，对面并不是什么强盗那种下九流的混混，而是传说中还存在的政府或者军队的人员。明白了这点后，他的表情更加恭敬、畏惧。
“是……是是。”
“很好。不过，你要问我怎么知道的，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。”
老史感觉面前女人说出这话的时候，她身后的几个绿人明显在强忍着笑容。
“在杂院门口有明显的堆积添堵，阻碍【异种】的工事，还有些粗糙的掩饰，但对那些怪物也算有用了——但是你门前院内的胎印很多，啊，那些应该都是那辆推车的吧？房屋附近也有明显的人工清理痕迹，比其他地方干净太多，这我要不能断定里面有人住，岂不是太过无能了？还有如果你惊讶于我会看出你的职业，那就赶快改改囤积塑料瓶还要踩扁后放在一起的习惯。”
被全部说中了的拾荒者只得不停地点头再点头，这副傻傻的样子让其他绿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，一个格子比较高的绿人隔着头盔捂着嘴，咳嗦了两声，这才让得意的女人回过神来。
“恩……恩恩，总之，你今天出去捡——拾荒了吗？”
“啊……早上去了一次，九点钟就回来了。一般下午，就是等会儿，会再去一次。”
“恩恩，很有道理。”
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，用夹在上面的圆珠笔快速地记录着什么，“避过阳光充足的时候，看来拾荒也是需要计算体力的，对，对。”
老史突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，他有点摸不准对面是做什么的了。
但是下面女人的一个举动马上就老史警惕起来。
女人拿出一张照片，还未完全向老史展示，他就看清了，那是少年——牛叙和他父亲的照片。
“你见过上面这个男孩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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